
《咒》离tw影史最恐怖电影当然是还差的远,不特别去拿旧片出来比,光是拿《哭悲》出来比就知道了,不过《咒》重点其实也不在於恐怖不恐怖的问题,不然我们就不能理解何以一个伪纪录片被处理的像剧情片,因为重点并不在於恐怖而在於感人,恶意被亲情包裹才是重点。
《咒》的故事就像你听过的所有作死故事一样,一群人跑去看起来就很有问题的荒郊野外,参与了看起来就很有问题的宗教仪式,并偷偷跑去看起来就很有问题的秘密通道,最后没有问题的死了一堆人,但跟你听过的所有作死故事差别是,这并不是整个故事,而只不过是故事的开端,电影跳跃於六年前与六年后的时间,逐步带领观众逼近故事真相,换言之诅咒源头。
那么为什么探索诅咒源头?因为电影的主线便是一个女性,也就是主角若男在接受精神治疗后重获扶养权,再次与女儿生活后,发现女儿遭受诅咒,而自己面对母亲失格的危机,因此她必须去重新面对这一切,同时面对,社会对她的拷问,而为了要证明自己是合格母亲,她开始用摄影机记录一切,比如电影里一开始录影时她便带着孩子一起玩布偶,而女儿问为什么要拍这个,她便说是为了弥补过去的时光。

於是本片便给了摄影机介入的理由,我们不再是意外看到录影带或者线上影片的观众,而是被刻意邀请观看的参与者,这是电影在设定上的有趣之处,同时也是女主角若男怪异举动的合理解释,作为一个曾经被判定精神有问题的人,她必须藉由摄影机/观众的见证,她康复,而她是否康复,则仰赖观众对她的母职是否尽责来决定。
因此我们会看到,表面上这部影片的最后,是若男对女儿的讯息,要女儿忘记自己的名字,要忘记她这个母亲,好像是这部影片是要给她女儿看的,但实际上如果整部电影是一部影片,那么这之中就有矛盾的讯息,因为未来女儿只要看到这部片,她就会再度想起这一切,无论是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名字的起源,当然还有这整个诅咒。
那么我们该如何理解这部影片最终何以被释放出呢?或者说,这真的是若男的意志吗?

我们可以从片中有意而为的女性主导设定来切入,挖掘真相。
在片中,姑婆毫无疑问是片中出现的陈氏家族实际掌权人,加上用来当乩身,并有意无意的小妹妹,其实会让人联想到中国锁链女、铁笼女、地道女等等发生在荒山野岭的人间惨剧,关於一个女人被如畜生般眷养起来,供男性解决性需求还有繁衍用外毫无人类地位等类似故事。
片中大黑佛母的最终面貌便是一个无脸的形象,而且不只无脸还是凹陷进去的并充满牙齿的,而这样的设定不只意在引起观众的密集物体恐惧症,也意在形成一种复仇女性的形象,他们没有自己的脸孔而只不过是一种工具,被用以攻击以伤害他人。

大黑佛母被封印在山洞内,只能透过自己的使者,也就是后来变成国中生的小妹妹来引领若男还有一行人进入洞窟解除封印,甚至逐渐完成整部影片,以达到扩散诅咒的目的,而这诅咒在扩散过程中,观众也会了解佛母被囚的真相,她残暴吗?当然,但她是高高在上的支配者吗?不是,她被人以恶意供奉,当人们发现自己驾驭不了她时,便将其封印,不只囚禁在洞穴,也盖上遮蔽面容的红面纱,层层隔离只为削减其法力,直到其只能传递讯息外别无作为。
当我们这样理解,这部影片的作者并非叙事者若男,而是大黑佛母时,那些非摄影机影像例如监视器影像如何被剪入本片之中就得到了一个超自然的合理解释,关键在於让观众更能共感的感受到其中的哀伤与愤怒而不仅是恐怖。
於是片中的咒,除了传统意义上的诅咒外,也有求援意味在,而这也是《咒》最贴近社会的一点,那就是它讲出了一个重点,人们在求援时时常也波及被求援者,求援者的姿态不见得是亲和可爱的,更可能是面容恐怖的,他们往往不是那些有余力制造好形象让被求援者不那么害怕的存在,他们披头散发,神色凄厉,满腹怨气。

他们尤其指责那些「正神」」,那些「男性」,那些有头有脸的社会人士,为何在他们受磨难时,背过头去,而非拯救他们?如果说正神要求的是善念与鲜花素果供养,那么邪神则并非一定是要用邪念与幼童血肉供养,而是因为供奉他们的村民本身就是社会边缘人,拥有的资源本来就不多,以致於只能用自身血肉供奉,例如牙齿,而最棒的供奉品当然是献上大有可为的孩子
邪神是吃残羹剩饭的,如同那些供养祂的人们,久了人们便以为其特爱血腥供品,其实不过是倒因为果,如同若非天道凋敝,又有谁愿意易子而食?如果有正路可走,又有谁愿意整日走在夜路之上?
而被求援者往往因害怕被波及故而袖手旁观,视而不见,如同发现徐州铁链女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发现的,用膝盖想也知道发现的人得面对的是整个村「陋习」(秩序)被挑战时的愤怒,想想看如果你是一个经过的旅人,发现这种事后在这种荒山野岭,地方人为了不让你破坏他们的秩序把你灭口也是很可能的事情,天高皇帝远,少一个人又如何?

追究下去,整个村的陋习难道就只是基於整个村的村民邪恶而跟社会陈腐的性别观念以及国家一胎化的历史政策无关?不正是这两者运作在一起导致男女比失衡,加诸官员考量这种地方需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人贩敢作杀头生意因为这之中有大赚头?
愤怒的女性以其暴虐毁灭一切来复仇,在以其他女性传递讯息的同时,也对女性身体产生毁坏的作用,这种关系犹如那些一线社工有时必须面对的是那些生活困苦因而产生精神问题的社会边缘人,他们很可怜,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很无害,他们的愤怒往往会以最直接的方式发泄到接触他们的人身上而非那些导致他们沦落如此的人,形成一种弱弱相残的悲剧。
放在若男身上便是她作为被社会关注的,精神有崩溃记录的母亲,在周遭的人看来同时也具有危险性,而在片中体现当然就是那些藉由她而传播出去的「咒」,於是这时被波及的女性我们不能将其当做女性看,比如将炽热铁棒放入口中的志工阿桑或者后来出事的女精神医生,而是要将其看做对若男不信任的社会中的一员来看,至此大黑佛母与若男的身分便越来越重叠了,表面上来看一个是神,一个是人,但她们都为社会所禁锢,并且都被监管着,於是电影有趣的地方便是逆转「被监视」这点,将观看便成一种诅咒的扩散途径,让作为社会成为一部分的观众一起被诅咒,就片中的话就是,越多人观看,诅咒力量便会被分散,如果说特定群体的被剥削是来自社会成员的不闻不问的默许,《咒》便是意在逆转这一点,不再让女性担任被慾望的客体,甚至反过来成为慾望的主体,要求观众承担这份责任,让社会重新成为真正的「共同体」,而非仅止於其表面的宣称。

现在我们重新理解何以片中若男引导人们「凝视」了,这不只是种丰富观看体验的设计,也是一种符合题旨的设计,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咒》自然就不只是一部恐怖电影,它甚至完全恐怖不起来了,如同《咒怨》里人们理解到和俊雄作为家暴受害者而成为诅咒源头,至此,《咒》作出了一种人性的坚定姿态,其拒绝将自己当做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超自然现象的纪录片,或者惩罚人们踏入超自然存在拥有的领地的那种电影,即便画面上若男的肉体消亡,但若男的意志最终被收编在大黑佛母的意志下,完成了这部给观众,换言之社会大众的影片,祂在本片许多地方都加入了剧情片才会有的配乐,使得本片比起「人拍到鬼的伪纪录片」更像「鬼拍给人看的剧情片」,是鬼要让人看到这一切而不只是要把人吓跑,所以片中便没有太多过激的元素。
进一步的,片中刻意设计邪神要人交出「名」其实也可以看做是一种以牙还牙的报复,因为人们夺走了祂的脸,视其为一具人杀人机器,所以祂便也要人的脸(片中中邪的人往往背对观众,隐藏其「脸」),人的「名」,当「名」被夺走,人们的心神在片中也会丧失,接下来就会执行自我毁灭的动作,所以片中其有意以主角一行人,尤其若男为媒介,一步步让观众看到祂的身世背景,甚至知晓其名。

因此若在本片解读上相信片中一开始若男听从不那么专业的心理医生(完全不顾器质性因素,跟病人讲话态度也像友人而非医师)那套唯心论,认为世界是什么样子是根据她内心想法或者她相信什么,那就大错特错,佛母因村人世代供奉而成为邪神,若男因周遭人的怀疑而自恃坚强,逃避自己的脆弱,骗女儿自己早就不害怕怪物,以致於怪物真的出现后她整个人陷入崩溃,而最终观众看到的这部影片也非若男一人的作品,而有许多人的参与(例如养父经手修复的地道影片)甚至超自然力量的介入,这不是简单的信与不信或者个人意志坚定就可以克服的问题,而是你在外位处什么样日积月累而成的环境,这个环境的力量大到你个人根本难以抵抗的问题,又或者在内,你的身体有什么样的问题,那个问题的力量大到你个人根本难以处理的问题,犹如一个人腿断了你却要他尽管努力给腿指令就可以走那般荒谬。
《咒》也许不能挑战tw影史最恐怖的电影,但在讲述女性作为受害者对加害者们的复仇的方式倒是独树一帜,透过悬疑的事件,还有母爱的坚定,它一步步让观众在直面女性的样貌,撕开「邪神」、「精神病」的标签,逐渐让观众一睹其真容,这是一出弱弱相残的悲剧,探险活动非由若男领导进行,但跟着行事的她却得承受苦果,诅咒行动非由邪神有所欲求,但顺人所愿的祂却得背负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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